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艰难的一生21•新骆驼祥子

赵原野 鹰眼观新 2023-05-01

作者:连传浩。

鹰眼观天涯,每日新闻时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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艰难的事,如果跟更艰难的事一比,反而显得不艰难。

就说这到东西湖养殖场去用板车拖东西,往返一趟,一百多里路。

如果是头一天去,第二天再回,那一天只走几十里路,再加上吃饱喝足了,休息一晚上,那还不感觉到怎么累。

如果是当天去,当天回,得一二十个小时,那可就难熬了。

这拖着板车走难熬,如果跟肩挑上百斤从养殖场走回去比,就强多了,毕竟不像担子压在人肩上。

如果跟旧社会木兰上的人挑货步行上汉口,又从汉口带货挑回木兰山相比,就更强多了,舒服多了。

在去养殖场拖煤的路上,经常遇到河南省的板车队上汉口,他们一走就是十天半月。白天走到哪里,饿了,就地埋锅做饭;困了,就地钻到板车下睡觉,那不更辛苦吗?

跟这些人一比,我当天再拉车晚,总还能回到自己的家。这样一比,就不感到怎么累了。

春环跟我去拖了几次煤,自那次遇上大雨之后,再就我一个人去。

这天,因家家家里喂的猪要糠,我就顺便带两三百斤糠去,再将家家给我买的煤带回。

早上,从队里仓库里借出板车,吃了早饭,出发时就快八点钟了。走到张公堤上,太阳也快当顶了,天空万里无云。

走在发烫的沙石路上,汗出个不停。在滠口灌了一气自来水,到这又想喝水了。走到岱家山,已经有人家在做中饭。

岱家山的自来水龙头,我清楚,不在路边,都在居民区。

从岱家山管理站的叉路口向东西湖方向走,就那么几户人家的一条短街,我想找一户人家去要点水喝,但自己完全没有信心。

一身臭汗,长裤子早已被我脱下甩到板车上去了,衬衣汗湿了,穿条短裤,满腿的灰尘,脚下穿一双黄胶鞋。

再看一户户人家,门口坐的人也好,堂屋中的人也好,都穿着干净,坐着歇凉。要喝凉水,必须穿过人家堂屋到厨房里去。假如将板车一停,向人家讨水喝,遭到人家白眼,那我宁可干死。

我想找一家“破旧”一点或人衣着“破旧”一点的家中去讨水,心想,只有这样的家庭,才不会将一个在赤日炎炎中讨水喝的出力人拒之门外的。

眼看快走尽头了,再只经过三四户人家,就要走到往姑嫂树方向去的张公堤上。

突然,我眼前一亮,见这户人家门口就只一位婆婆坐那里。老人摇着一把芭蕉扇,坐在堂屋门口的小凳子上,穿的衣服和我母亲的差不多。

我见她无意地瞄了我一下,就停下了板车,双手仍然握住把手,小心地请求说:“婆婆,我实在干得没法儿,在你家喝点水好吗?”

并做好准备走的试图,婆婆一听忙说:“不要紧!不要紧!”

说着,老人就起了身,并问我是从哪里来,我说是横店。老人一听,一下子就将小凳子递给我,又问我是横店哪个湾子,我说是左家港。

老人脸上很高兴:“快坐一下,别忙喝水。”老人说着,将扇子也递过来了,我忙挡手:“不好意思,我不热,喝点水就走。”

“还说不热,你看你衣裳的汗,把褂子脱下,坐下来,扇一扇,水多的是。走热了的人,急着喝冷水不好,我不会害你的。”

我坚持没有脱下褂子,反而把全敞开的衣服,扣上了两颗扣子。为了回敬老人的好意,我将凳子移到离门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,用头上的草帽扇风。

老人见我安心地坐下来了,就拿出一把椅子,坐在我对面:“难得来一个家乡人,你认识陈红谋吗?”

“他是我的老师,在我们大队的左港小学从教多年,今年退休了。”

“哦,对了,对了。我是陈榨塆,我是陈老师的嫂嫂,你们左家港的幺先生,跟我还算是亲戚呢。”

“幺先生是叫姜宝田吧,他的大儿子结婚,还是我妻子当的媒人。”

老人一听,更加高兴,起身进了厨房,我以为她是给我舀水去了,谁知老人端出了一盆凉水,一定要我将身上抹一下,再喝水也不迟。

我犹豫了,这怎么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呢?再说,隔壁左右的人都在听我们说话哩。

好心的老人,似乎看出来我的心情,忙对我说:“不要紧,洗!洗!我的儿子媳妇像你一样,他们拖板车为队里送菜到汉口去了,两三点钟才能回来,家中就我一人,洗一下凉快多了。”

我不好再拒绝,就拿脸盆中的毛巾,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头。

老人非要我脱掉褂子洗一下,被我“固执”地谢绝了,我将人家的毛巾吐洗一下拧干,端起水倒在大街上,准备进厨房舀水喝了走路。

老人不让我进厨房,将小凳子拿进堂屋,又叫我坐下,我被老人的好意搞糊涂了。

再说已快到吃午饭的时间,可我离养殖场,还有一二十里路哩。

谁知,老人揭开堂屋桌上另一只脸盆的锅盖,用一个大碗,盛了一满碗的稀饭,叫我一定要喝下。

我慌忙站起来,一双手接过碗,放在桌子上要走,可老人生气了:“我看你这个伢蛮本分,又是附近塆里的人,算起来,不沾亲,也带故,你何必那么大的礼性呢?我一听说你是横店时,就没打算让你喝水……”

我这时完全没有口渴的感觉,也没有饿了的感觉。有的只是极其不自在。

当老人将我放在桌上那一碗稀饭,又重新端起送给我的时候,就是刚吃过了鱼肉大餐,我也不能再推迟了。

接过稀饭,我见饭里面还有绿豆,更不好意思。像这样摊凉的稀饭粥,要是又干又饿时在自己家里,我一下子就倒到口里去了。

可现在,我不能显出狼吞虎咽的样子。我一边吃,老人一边跟我聊。

她说她的儿子媳妇当菜农比我们还辛苦,也是板车不离肩的往汉口送菜,天热了,他们到下午一两点钟回家,回家又不想吃饭,老人就为她们煮好绿豆粥摊凉,中午吃不完了,她们收了晚工又回来吃。

我吃完了一大碗,准备往桌子上放下碗筷,并说:“这怎么谢你老呢?”

“说外了,说外了,再添一碗。”老人这次拿碗,被我诚恳地拉住了:“你老歇着,让我自己来。我刚才在道贯泉吃了几斤馍馍,主要是口干了,让我喝点水好吗?”

老人这次没阻拦我,我到厨房,又喝了一舀子水。临出门走时,老人说:“堤两边的鱼池中的水莫喝,那都是排灌站抽出来的污水。”

再三向老人道了谢,我走在张公堤的路上,心里感到非常的羞愧,好像身边有很多熟人看着我一样,老婆婆的心道好,人不亲土亲,不能硬性地浪费了人家的情意,这也是常理。

但我这样吃着别人的施舍,又跟叫花子有什么区别呢?



走在张公堤上,正是吃午饭的时间,烈日当头,大地如火。

我边走边盘算,一次来拖七八百斤煤,烧一窑砖,得跑十几趟了。而煤,也不是现成的,两三个月才能来拖一趟。

要外公外婆去养殖场的职工收购煤证,而购煤证上的指标,不是家家户户有多的,只有那些勤快的职工,自己舍不得花钱买煤,去割柴草烧的户,才有多余的指标。

外公将煤买好了之后,六舅弟放了学,再一点点的往家中运,聚到了一板车,再写信叫我来拖。

我想:现在不闲时办,到了及时要煤,从哪里一下子冒出几吨煤来呢?争取在两年之内,将砖烧好,今后再做房子就解决一项大问题了。

出岱家山过了排灌站,这时,我见张公堤内侧堤下的一个凉棚内一人很面熟,脱口而出:“是老连长吗?……”

“是你,你是左家港不?”他也认出了我,“拖个板车往哪里去?这么热的天,下来坐一会。”

我就歇下板车下堤去了,果然是大教大队的张连长,“张连长,你在这里做么事?”

“还谈个屁的连长,老早就没干的。现在称张同志都称不上,只能称张‘弱智’了。”

“哪里,哪里!抗美援朝的老革命嘛,这里有什么亲戚,如此清闲地在这个野湖中歇凉?”

“有个鬼的亲戚,你没看见?那上十头牛,是队里派我和另外一个人在这里放的。”

“那再舒服哩,还不是队里照顾你这个老革命。”“舒服是蛮舒服,就是不热闹。你拖个板车去干什么?”

“去亲戚家拖煤,想今后有那个条件,就烧点砖,房子太窄了。”

“拖煤?那你由岱家山管理站门口走要小心,听说这几天不准市内的煤出境的风声更紧。前几天,听几个放牛的坐在这里说,汉口火车站,有个老头子挑几十斤煤上火车,不知说了多少好话,巡查的人不让上火车,火车开动后,老人一气之下,钻到车轮下轧死了!”

我听了心里一紧,这一板车煤,那不出境更难?临告别张连长时,他还嘱咐我过站时小心,别让人和煤一起被“收走”了。

到外婆家吃了午饭,将煤在板车上装好,外公去买回来几个西瓜,开了一个吃了之后,外公叫我将另几个带回家,外婆又为我做好了路上吃的馍,我还灌了一军用壶的冷开水,睡了一会午觉,就和外公一起又到菜园里去忙了半天。

吃了晚饭,我对他们说:“岱家山查煤的风声很紧,我睡到11点钟再走。”

半夜起来,六舅弟拉着我的板车送我出门的时候,递给我一根铁棍子,放在板车前面把手最顺手的地方,对我说:“如果在路上遇上坏人,你就故意将铁棍子在地上拖出响声,如他抢你的煤,你就拿着铁棍子跑走散了,千万别顾这点煤。”

静悄悄的深夜,听了六弟的提示,心里反而不平静了。

从姑嫂树到岱山的一段路上,白天除了少量的汽车之外,少有行人,晚上,就更没人。

心想,如果万一遇上了坏人,我就将板车推下张公堤,让他无法抢走我的板车。

最担心的是路过堤上的几个碉堡。碉堡的门都是朝路面开着,里面睡的人,几乎都是叫花子或疯子。

深夜,拖着板车,在堤面的沙石路上能传出很响的声音。每到前面发现了一个碉堡,还离老远,我就将板车一掉头,由拉板车改为推板车前进。

到碉堡门口时,我的脚步更轻,靠着最边的地方走。边沿长的草,发出的声音也小。

眼睛死死盯着碉堡黑洞洞的门,一旦发现情况不对,就把板车推到堤下去,自己再拿着铁棍开跑。跑到无人追时,再坐下来等天亮去弄板车。

值得庆幸的是,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,只是自己把煤看的太重要,心怀恐惧罢了。

唉,走夜路,可躲过管理站的阻拦,但路上遇到困难,却找不到人帮忙。

因近来张公堤在加高防水墙,来时是下坡,没在意,这回去是上坡,拉着板车连冲两次,车都起不了坡。

三个不太结实的麻袋装有八百多斤煤,稍微搬弄很容易破,煤一散落就更伤脑筋了。我只好坐在坡上等人。

大约半小时后,一个挑一大担菜赶岱家上去汉口头班车的人路过这里。我开口只请求了一句,他将担子送上坡后,就歇下来帮我推。

可还是不行,他说你到后面来推,关键是后面,我到前面来帮你拉。刚才挑菜,我也赶了几里路,也搞累了,你们年轻人劲大一些。

我们换了位置,他叫我的脚一定要定住不能下滑,只要车轮在慢慢往上滚就行了。

终于拉上坡之后,我不好意思地说:“连烟都没有,拿个西瓜去吃吧。”他忙摆手,去挑担子,我要把西瓜放到他的菜挑子里面。

他急了:“莫让我扯耽误功夫。都要赶时间,你放在上面,还加重了我的重量,都是出力的人,帮个忙算个么事呢。”

看来,人在最困难的时候,得到了帮助,是永远记忆犹新的。

岱山管理站门口,电灯虽通亮,大门却紧闭。我低着头快速冲过去了。

还没有完全走过道贯泉,发现有个轮胎没气了。我硬拖出了道贯泉一里多路,这时,前面来了十几人的河南板车队。

板车队,肯定有打气筒。我向车队领头的一个人借,他边走边说打气简在后面,当我问到最后的几个人,他们又说在前面。我才知道是他们不愿借。

这也难怪,人家要赶夜路,停一下要耽误十几人,工具也是谋生人的宝贝,不肯轻易借人。



走到道贯泉与滠口之间,东方已发白,我实在拖不动就坐了下来,猛想起有馍有水,吃饱喝足了,再来拉“强驴子”。

到滠口的两三里路,我拉了个把小时。找修车的把车胎补好后,见人家已开始吃早饭了。

再不走快一点,耽误了下午出工是小事,耽误了队里用板车,回去就要听闲话了。

从滠口到横店这一段路,我几乎是跑回来的。如果不走快一点,到太阳当顶,更难受了。

反正馍馍有,水也有,还有西瓜。人,就是这么怪,越没有这些东西,越想吃想喝,越有,反而还不觉得干渴和饥饿了。

你说骆驼祥子,他饿了只能硬饿,渴了只能跟骡马同坑喝脏水,有时还要受坐车人的气,我这,可比骆驼祥子强多了。

为烧砖买煤,笨鸟先飞,早作准备,也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,孩子们大了,有个稍微宽一点的新房子住。

当骆驼祥子就当骆驼祥子吧!人家有的人想当骆驼祥子,还有力无处下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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